今夕何夕(文/秦辉）

今夕何夕

文/秦辉

小时候，每当夏夜，便与姥姥坐在院中丝瓜架下的蒲团上，她一只手摇着蒲扇替我扑打蚊虫，另一只手指向繁星点点的天际对我说，丫头，看啊，那是天河，你看有多少星星啊，那隔河相望最亮的两颗，是牛郎和织女，你仔细看看，这边星星前后还有两颗小星星，那是牛郎挑着他的一儿一女呢……

于是，牛郎和织女的故事随着夏夜的虫鸣流淌在小院的每个角落。月光透过树影在地上摔得支离破碎，一只蝈蝈在斑驳处唱歌，牵牛花困得合上了眼睛，各种植物和泥土的味道随风送来，我打起哈欠。枕着姥姥的胳膊，想着那些搭桥的鹊儿们，就进入了梦乡。

那时对于牛郎织女的认识仅仅限于一个孩子幼稚的思想，王母娘娘是个坏人，她一定长得很难看，说话粗声粗气，她不高兴了，拿起金簪一划，就成了迢迢的天河。而织女一定是漂亮的，穿着洁白的衣裙，就像戏中的人物那样，有着长长的水袖，还有一走就叮叮当当乱响的头饰。牛郎定是个勤快能干的后生，就像我邻家的哥哥，每天都背着筐去东坡打草喂牛。

那时的印象大概如此，长大后知道这是个古代的神话传说，王母代表着专制，而织女的身上也表现着一种对美好的渴望与追求和对强大势力的不屈精神。其实中国人是善良的，这些神话传说就可以看出，牛郎织女被生生拆散，但也有每年一次的七夕相会；白蛇与许仙，白娘子虽被法海囚于雷锋塔下，但却有她儿子实现了全家团聚的梦想；宝莲灯，沉香劈山救母，留下千古绝响；梁山伯与祝英台，死后双双化蝶，也做到了生不能同眠，而死能同穴，还有那位温婉女子，孟姜。她的丈夫死了，既然不能死而复生，那好，不是埋在长城下面吗，就让她把长城哭倒好了。所以，古代神话虽大都有着曲折和悲剧内容，但总体上是达到了摆脱封建束缚、追求理想、向往自由的思想感情。

后来学到郭沫若的《天上的街市》，你看他用的句子，“那浅浅的天河/定然是不甚宽广/那隔着河的牛郎织女/定能够骑着牛儿来往/我想，他们此刻/定然是在天街闲游/不信，请看那朵流星/是他们提着灯笼在走”多么自由、多么舒畅，多么幸福！在诗里，牛郎织女成了一对过着耕织生活的恩爱夫妻，诗人多么浪漫又何其敦厚！

再读到秦观的鹊桥仙，这首五十六个字的小词，是描写牛郎织女悲欢离合爱情的绝唱。少游的词温婉含蓄，抒情绘景不露痕迹，他开创了后来词坛上的所谓婉约派。但因他与苏轼友善，而被卷入政治争斗之中，屡遭贬谪，一生穷愁潦倒。有人说他这首词是托物言志，思念君臣际会之难的，其实此词不但写了牛郎织女不能见面的离恨，更有反封建迫害、要求自由幸福生活的坚定信念，但我宁愿单纯地把它看成是一首情诗。“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金凤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秋天了，七夕到了。鹊儿们来了，君自鹊桥头，我自鹊桥尾，日日思君终见君，共饮银河水。

你说，纤纤擢素手，札札弄机杼，我答，终日不成章，泣涕零如雨，你说，河汉清且浅，相去复几许？我答，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微风吹起衣阙，到处写着离别，该回去了，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鹊鸣声声，悲歌四起……

我不止一次想象或描绘过他们七夕想会的情景，那种相思之苦，那种情人咫尺天涯的哀怨，在笔下竟也不能有一个完整或是完美的画面。

但,还有欣慰的地方,毕竟，他们留下了一个节日，七夕。

七夕，多妙的两个字，浪漫而唯美。有人说她是中国的情人节，而她没有情人节的直白和狂野，她叫七夕，她含蓄而毫不张扬，她是一位怀春的少女，她步履轻盈，她裾裙翩翩，她有丁香般的惆怅，她有丁香般的哀怨，但她哀怨却不彷徨，因为她充满期待，她满怀渴望，她有执着的信念。

今夕何夕，当你看到天的高远，当你觉得天空有点寂寞，当你听不到叽叽喳喳的声音，当你看不到鹊儿们的身影，那么，一定是七夕了。

编辑随感：相爱的人总是不能在一起，这世间已有太多的悲剧。好在能够以心相守，只要痴心不改，那份爱便是永恒。

作家简介

秦辉，70后作家，山东无棣人，山东省作家协会会员。崇尚自然，喜欢真实。几位老友，二三知己。
游走于数字与文字之间，偶尔散漫，经常懒惰。于《小小说选刊》，《百花园》，《山东文学》，
《北大荒文学》，《当代小说》，《佛山文艺》，《扬子晚报》，《新课程报，语文导刊》
等报刊杂志发表小说散文百余篇，作品多次入选各类文学选本。2012年出版小小说集《酒心巧克力》。

编辑/北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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